从1999年开始的7年里电商设计师,一位“为父报仇”的年轻人连续参加了6次高考。
怀着被仇恨扭曲的心态,他不断参加高考,上了大学又退学,又重新高考,甚至不惜从顶尖985名校退学。
他不为别的,只为了考个好大学,当上大官替父亲报仇。
他就是“高考钉子户”,王富。
在其他同龄人都想着好好考试考大学的时候,王富的内心已经被仇恨扭曲,他整日吟诵着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”,一门心思要“复仇”。
王富出生在四川资阳市一个农民家庭里,按他自己的话说,一出生就注定是底层阶级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四川农村的经济发展还相当落后,王富家像多数农民家庭一样,很穷,每天粗茶淡饭,人人都只是勉强存活。
王富家里不种田,也不做生意,一家人的生计都靠父亲的裁缝铺维持。
父亲有一手裁衣缝补的好手艺,不偷不抢靠手艺吃饭,但依然没人看得起他——受传统观念影响,大家都认为裁缝是下九流的职业,上不了台面。
更重要的是,父亲结婚时一穷二白,原本娶不上媳妇,是母亲把他“娶”回来的。
“倒插门”女婿在农村男性群体里更矮上一截,村里老老少少都看不上他,还有人总爱找茬欺负他。
王富从小就看着父亲赔着笑迎来送往,在村民面前总是唯唯诺诺,谨小慎微。
尽管年纪小,但他心里依然懂得,这是很屈辱的事情。
慢慢长大一些后,他甚至想冲出去打趴下那些看不起父亲的人,为父亲撑腰。
结果还没等他长大,家里就横遭变故——
当时王富的大哥在县城打工,买了袋吃的托人帮忙带回家,结果家里的父亲好几天也没等到,只好上门去问。
王富父亲好言好语,一边表达谢意,一边说可以分给对方一半。
结果私吞了东西的人不但不领情,还一口咬定自己没见过什么东西,是王富父亲在无理取闹。
“你家穷疯了吧?跑到我家来要饭?”
原本一场理直气壮的上门索要,变成了一场殴打欺凌:
对方本来就看不起老王一家,在他几次追问里上了脾气,出手狠狠地打了王富父亲两个耳光,还踹了一脚。
王富父亲习惯性的服软道歉,但对方还是不依不饶,甚至还另外叫了一帮人上门闹事。
王富立马被母亲关在房里,怕他也被打伤—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,这群人砸塌了家里的猪圈,推倒了瘦弱的父亲,对跪地哭泣哀求的奶奶置之不理。
还有个人丧心病狂,在奶奶扑上来跪求他放过一家老小的时候,一斧头砍上去,老太太当场断了四根肋骨。
也就是在这一刻,浓重的仇恨情绪将王富钉在了耻辱柱上。
仇恨,类似于某些中药材,性寒微苦,缓慢沉淀在人体中,随着人体的新陈代谢,成为骨血生长中的一部分。
天长日久,这一部分就会改变一个人所有的生存方式,在到达临界点时,催生出一场又一场血肉横飞的爆炸。
事发之后,父亲带着重伤的奶奶和家里人到县城讨说法,一家人风餐露宿受尽冷落,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。
再长大一些王富才知道,因为出手打人的那群混混“上头有人”,他们有撑腰壮胆的。
但他们家没有。
王富父亲带着一家老小在街头流落几日,终于认清电商设计师,世上对他们这种底层穷苦人没有公平可言,正义被钱与权拦截在外,是他们一生够不到的东西。
又一次灰头土脸回去后,王父带着全家人拍了一张照片。
照片里全家人都是灰扑扑的,眼神瑟缩身形瘦弱,衣服也破烂不堪,尽显饥寒交迫。
父亲希望这张照片能让全家人都要记住今日之难,勉励自身,也正是这张照片,奠定了王富今后的生活基调:
出人头地,为家人报仇雪恨。
过早的苦难生活,让王富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,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要手握权势。
而对于他们这种毫无背景权势的家庭来说,想要拥有阶级的跨越,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。
为了激励两个儿子读书,王富的父亲弄来了一张红纸,亲手做了副对联,上书“谦虚使人进步,骄傲使人落后”,横幅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”。
这幅字旁边张贴着王富和哥哥每次考试的成绩单和奖状,乍一看,整面墙像是一幅巨大的军令状。
除了这种正面督促,父亲还会引导他们看复仇的影视剧。
像古代寒门子弟考取状元,曾经看低状元的人都会过来攀附一类,核心心主旨只有一个,就是当大官,报仇。
这些明里暗里的教育对王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,他觉得自己是有使命有任务的,和其他人不一样,他生来就是要当官,要复仇。
王富也确实是个读书的料,父亲为了将他考的更好,凑钱送他到县城读书,甚至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。
和城里人的巨大差距,让本就自卑的王家人更加谦卑,
为了尽快追上这种差距,王富简直要把书读出火星来。
他总是恶狠狠的翻着教材,美工兼职似乎要把里面每一个字都抠出来装进脑子里,别人读书想着考个好成绩,他读书的时候满脑子就是“复仇”两个字。
可惜父亲并没有机会看到他们的复仇成果:王富临近高中毕业时,王父被检查出了胰腺癌。
临终前,父亲先是交待两个儿子一定要好好读书,接着让妻子拿着家里仅有的积蓄,买了点水果。
他让王富哥俩挨门去邻居家送,教他们说,求村里的人别跟他们这种小鱼小虾一般见识,希望以后他们别欺负孤儿寡母。
父亲撒手人寰,王富心里憋着一股劲,誓要考个好学校出来当官,再也不让人看不起。
这是他第一年高考,报考的学校是西南政法大学,原因非常直白:因为他听别人说,从这毕业出来就能当官。
结果成绩并不理想,他只考上重庆三峡工程学院。
差了十万八千里,王富很不甘,他毅然选择复读准备重来一年,这次顺利被华西医科大学护理专业录取了。
华西医科是很多学生的梦中院校,历史悠久,赫赫有名,但王富拒绝入学,选择再来一年。
老师都替他觉得惋惜,但王富坚持认为,从这所学校毕业出来当不了“官”,救不了他的家人。
除了原本对父亲的承诺,选择复读还和去年家里拆迁的事有关。
2000年,镇上要修路,王富的家正在需要进行拆除之列。
可是开发商没有给到合理的拆迁赔偿款,而且按照规定,王家只能分到一间5平方的房子,还是不带窗户的。
王富哥俩和奶奶母亲,4个人住5平方,摆明是欺负王家,母亲试图去理论,开发商却不予理会,并且还对王富的家进行了强拆。
已经成年的王富与开发商硬刚起来,对方毫无顾忌的建议王富他们干脆去住冥房,便宜又凉快。
多年前受辱的感觉再次杀了个回马枪。
王富觉得父亲说的对,他们被欺负就是因为他们家没有当官的,没钱没权。
意气和仇恨占了上风,原本对华西医科动心的王富果断选择放弃入学,发誓一定要考上一个能做官的学校。
2001年王富参加第三次高考,被中国地质大学录取,虽然和目标中国人民大学不一样,但也是好学校,于是他去报到上学了。
本来事情到这一步也能歇歇脚,然而生活的戏剧性永不停歇。
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同学放在桌上的《孙子兵法》,一番研读下,“多谋多胜,少谋少胜,不谋不胜”这句话让他眼前一亮。
他反思后认为自己的谋算不够,既然认定了目标,就该一鼓作气。
画册设计反思的结果就是他再度选择退学,重新复读开始了第四次高考。
而这时他的哥哥也多次复读考军校,但仍不理想,最后精神受了刺激,大彻大悟出家当了和尚。
这让心高气傲,一心想要读书当官报仇的王富很不屑,大骂哥哥窝囊没出息,受不了一点挫折,自己转头做了充足的“谋算”,把报仇大业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。
他打听到云南录取分数线比四川低了一大半,于是转移阵地,去云南找到了一个复读学校。
但是各地政策不同,退学的学生两年内不得参加高考,王富于是耍心眼办了一张假身份证,第四次报名参加高考。
这一次,老天没有辜负他,王富考上了中央财经大学。
在他看来这足以实现他“当官报仇”的目标,王富几乎觉得官场正在向他敞开怀抱,等着他加入。
但命运之手从来没有放过他。
因为是“假身份”入学,王富开始铤而走险筹学费,印了三千份传单派发,教成都的学生如何钻空子到云南考试。
学校发现后,王富被记大过处分,虽然没被开除,但一张有污名的档案也足以断了他的“当官”的前程。
无奈下王富只能卷铺盖回了家,又双叒叕退学了。
2005年,他谋划了他第五次高考,用了“和军杰”的假名字和身份证。
结果这一行为迅速被警方识破,厦大取消了他的入学资格,王富在看守所蹲了28天,还因为“非法使用假证印章”证据不足被取保候审。
孤身奋斗多年,这个在高考考场徘徊整整五次的人,最终还是背起行囊回到母亲身边。
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娘,想想还在寺庙清修的哥哥,王富忽然觉得人生空虚无比。
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忙什么呢?为什么折腾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?
没有任何多余的收获,反而连最初支撑他前进的、那种浓烈的仇恨,也在一次次的坎坷经历中逐渐被消耗,也逐渐被淡忘。
他不抗拒,但也不再强求。
2006年,王富用真名开启人生中第七次高考,成绩平平,最后被一所工科类院校录取。
但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。大学毕业后,他顺利入职一家国企,还找到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。
然而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当官梦,最后终于在2014年参加了国考,并以优异的成绩过了关,成为了一名公务员。
他本就是个优秀的人,困囿多年,兜兜转转,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。
如果不是当年的这个执念,考上985名校的王富也许会过得比现在好,好在浪子回头金不换,王富是个聪明的人,最终还是回归到了正常的人生轨道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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